诗歌报·周刊 2017.4.19-总第95期。
值班编辑：无哲、低处的迷雾、千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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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四五 1首
● 四盏灯
众人拾取的火把为大，众人用过的斧子锋利
我踩在山神的脊背上，树根伸进远古的洞口
（一）
浓烟熏黑的山神，奄奄一息的山神
吐出最后一股泉水，最后一股泉水不息
百泉不息。大雪昏睡于你的体内
我昏睡于梅花开放的梦里
（二）
夜的门窗从来未关，北风吹亮你的灯盏
我走在偏僻湿滑的小道上
大雪是一座乡村的秘密
我浑身淤青，贴满远古留下的膏药
北风掀开乡村构建的数字
麻雀记下梅枝掉落的因果
（三）
泉水养育的
之一个儿子，身体存于大雪的巢中
棱窗洁白，光辉穿透昼夜的间隙
我不是磐石的渔者，我是“问对”的生灵
雪花落满山神的额头
我取走微弱的火种
（四）
我们在漆黑的路上相遇，我尚在黄昏的洞口
你从“初元”的命运归来
说着晦涩的话
大雪纷纷扬扬
贴着道德与书经的封皮
我扫下山上厚厚的灰烬
（五）
泉水流向宽阔的大海，黑色的高山岿然不动
高山除去所有平常的植被
种下金黄的麦子
金黄的麦子
生长在东方人种的肩头
金黄的麦子是无数棵分种的太阳
山神的脊背
任由你歇下滚烫的脚掌
（六）
从饥荒中走来的你，在失败的年代率先失败
山神浑浊的泪啊
洒满了多少沉重的夜晚
你得到的黑，多过深切的抒情
灿烂的王国啊，三叶小舟的母体
你离开水面，将自己烧得干干净净
（七）
步入夏季的一个黎明，血液遮住了天空的大火
昏暗的时日里
我怀疑自由与光明
唯有你余下的火种最长久
我独乘的小舟
水中飘摇的小舟
在山神的趾间向你靠近
（八）
黑夜是温柔的怀抱，泉水是大山的灵魂
当麦地收割的时候
我放下镰刀
我愿做所有朴素的生灵
决不做金黄的麦子
我举着你的油灯，山神不可愈结的伤疤
*** “纯真”的血肉
“纯真”没有形状
“纯真”没有体温
泉水汩汩地流，万物把握着分寸
（九）
秋风全部静止，我静止于橙黄的夕阳
于夜的边缘
橙黄的女人相继诞生
天空垂下的灯笼
交错我和她的暗影
橙黄的夕阳退下了
我们是最原始的生命
（十）
我们坐在竹林中间，于现代的菜园交谈
灯光穿过细碎的缝隙
我分裂成细碎的片段
你是一个 *** 的女人，观察晚来的雄性
我打开六个不同的侧面
灯光越过竹林的头顶
（十一）
由你培育的橙黄之花啊，如玻璃般冷静
花朵开在高山的西部
竹林里的人走出隐形的大门
大门外，我有完整的双腿
山神最后的泉水
将竹林还给竹林
美丽的西部啊，我跟随你的步子
美丽的西部啊，情人不会流泪
（十二）
白云飘荡的两端，西部与东部相连
我不能只存活于寒凉的夜晚
太阳高挂
照耀着女人，儿童和骏马
我穿行于草地与桃林
泉水滋养女人饱满的身体
山神打造厚实的马蹄
（十三）
你和他的瞳孔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印象与山水
是我的最后一件衣裳
最后一件衣裳由山神的灯芯织成
东部和西部
相会于“生”的路口
太阳将我，复制出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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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的洞中保留着黑夜的胚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月亮叫做心脏”
利斧在更高的山顶挥舞，大风中微弱的灯光，在我停下来的路上
□ *** 001 4首
● 吹灯人
割草 编草织的天空
这地面的虫
搬运不完
房脊上
偷看的瓦当和流水
灶间
沫了红鼻子的木桌
一些童年的伤
依旧摇摇晃晃
风穿黑衣服
风穿白衣服
风穿过
一盏吊在麻绳上的灯
风吵醒你了
风找到我了
弯腰拢手的吹灯人
你的每块骨头都写明我的地址
● 低头的石像
四月 Ｃ城
有些樱花落到了它的背上
一个小男孩
伏下身子与他对视
它是石像 不会动
早先的匠人
已用斧凿
摆好他的手指和微笑
你可以呼唤
小男孩的名字
从他抬起的眼神里
分辨石像刚刚投下的面容
● 流浪的老人
有诗人把你比喻成一截肮脏的烟 ***
未被火光遗弃之前
跳过一段槐树叶子的摆手舞
我质疑这种说法
因为除了已走向泥土的父母
不会再有陌生人买你的身骨
那摆手舞 就是一种嗤笑了
我们擦肩而过
在这深夜的冀南县城
你用你的铁饭盒
舀来前方荷花盛开的湖水
我靠在槐树上看你
这个旧市场存在Ｎ多种亟待拆迁的理由
比如拥堵
比如白天卖饭的小摊主
留下压住火苗的泥炭炉
流浪的老人
他在煮
采来的荷花香
● 樱花开满的春天
他叫小远 胖胖的 学习不好
他的母亲找我谈
咋办呢 啥也不会
一天天坐在教室中云里雾里
世界变化如此快
长大以后能做啥呢
阳光懒懒地洒在身上
这些杞人忧天的事儿
同样令我们彼此疲倦
要不 给小远买一头小羊吧
白色的 花色的都可
给他们一个安静的小院
教他们一起认识
脚下的野草野菜
俗名燕儿衣 学名苦荬菜 性凉味苦
学名地锦草 俗名雀儿卧单 清热解毒 活血止血
狗尿苔 有毒
五行草 长寿
龙葵的浆果吃起来甜甜的
小远和小羊都得努力
一个长大 一个长肥
责任 热爱 担当 抱负 梦
谁都不可以在美好的日子里饿死
我还想接着说
小远的母亲抬了抬手臂
落下眼泪
阿色 你讲的故事
早已经在我们的身上演完了
现在是2017年４月１６号
樱花开满的春天
□ 墨指含香 1首
● 正午，在松树下假睡
只有松香是真实的
被叶子托着
一只松塔干瘪着嘴
依旧默念着什么
我从易死的事物里平躺下来
微风吹落发黄的松针
有更充足的光透过缝隙
四十年来
我没有躲开过其他树木的遮蔽
为了移动
不断砍掉多余的自已
□ 老白 5首
● 一块白癜风
树被砍了之后
山包像一只肥硕的 ***
坚挺着土地的原始含义
远道而来的铁手伸过去
或光天化日，或夜色朦胧
那是怎样的动作呢
一村老少惊愕的目光里
两百多亩土地说没就没了
一片晃目的白。两年多了
像一块白癜风，毛都长不出一根
● 根
这是世界上最纯正的黄土
在黄土高原，享受雨水的滋润
也承受雨水的切割
现在在推土机的铲刀前沸水一样翻滚
跟着翻滚的还有一些物质
它们是草和树的地下部分
以及少许人的地下部分
我现在还不能把它们叫做遗骸
因为它们还活着
有些土就是被它们弄湿的
那些哭不出泪的含钙磷物
之前绝大部分被活着的人们救灾一样迁埋了
我把它们统统叫做根
而那些木质的部分
将会以另一种方式
去救活炊烟
● 杨白劳生活在什么年代
刚实行责任制那年
父亲指着花坪上一块地说——
“刮金板啊。小麦谷子轮作，一年两熟。”
那时土地的价值不是萝卜青菜
不是大豆高粱
而是粮食的温暖里
包含满满的幸福
当许多人来过，量绳量过
这块地的价值就变成
永远不会长大的两万元
父亲指着血红的手印问我——
“我是不是成杨白劳了？”
杨白劳生活在什么年代？
● 利息
天刚亮，父亲的 *** 来了——
“咱家的地升值了，
两万元变成三万元了。”
“......你要想办法，
把咱村的那几个人保出来！”
这突然多出的一万元
好像是拘留的利息
● 苦丁茶
卖地的钱，父亲分文未动
交给我时特意叮嘱——
必须存进银行
本金不能动
只许吃利息
我仿佛品出了这利息里
萝卜的味道
白菜的味道
白面的味道
小米粥的味道，还有
还有那七十多岁的汗水
无家可归的一丝苦涩
像苦丁茶
□ 守望炊烟 1首
● 误引春天
取出火柴，风千里
说放下后，这大朵的梨花便锲入春天
其实在或不再，听五十度灰时，偶尔有灰尘扬起
我空负满身手艺，愧对于食物，愧对一尾鱼逆流的清唱
云朵依旧，你我依旧。山坡上这些物质浮出水面
我不需要重新构建阳光，无从听从旨意，于一棵树戏虐禅语时
众生向上
把自己埋入春天的申述，空泛的蓝，空置的瓶子里，无法腾出春暖花开
喊春天的乳名时，路过羊群，路过我势均力敌的敌人
我无力遵从这虚无的召唤，说厚葬，说暗自悲伤的良心
微凉，取暖的方式散落一地。而我奔跑的速度比果酱的气息快
不幸终被言中，梦醒后，有风吹过
此时桐花纷落，我隔着一扇门
练习荣枯
□ 剑客无剑 6首
● 春醒
雪醒了。那些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和脚印
都融化了。给不了出路
索性毁其有，让一切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春光和野草就长在那里。
你不需要去悲悯什么。
僵硬而麻木，像一截腐朽的枯木
在斑驳和空洞中，
长出了绿。宛如我们
耗尽的，最后的心血。
可这又有什么用？
春光过分美好，要不多久，
整个原野都会疯掉，
一直绿到枯萎。就像我们
抱得再紧，又能怎样？
关于春天，
更先醒来的，是水里的蛇。
你在落泪。
只为了我，前年写下的这句。
丫头，《十三月》里，有夜半醒来的雷雨
和我们磨弯的闪电。
是我们悔悟太迟。
丫头在读《十三月》，像花香。
安静得像一支单叶佩兰。
阳光格外清新。仿佛有人用泪滴擦洗过。
又仿佛是，诗人擦拭过的铜镜。
丫头，我们总有一个人
在镜里。
● 栅栏
1、云
云在栅栏里。
啊，
表妹，
我很想你。
千里莲田像一阵风，
刮过屋顶。
好荫凉啊，这遮蔽的幽暗之光
仿佛上帝的胡须。
快告诉我呀，快告诉我呀，
怀春的美少女，
摇着我的手臂，
娇声娇语，
莲香的唇，就要吻到我了。
2、漏风的字
不，
不能告诉你，
幽暗之光的镜像，有哪些经受过的欢笑，
和跪着砍头的痛苦。
上帝在暗笑。
他允许我的爱人，跟着风跑。
偌大的旷野，就是容不下蠢蠢欲动的内心。
又何必提及，那四处漏风的字。
交出去的命，已然被退回。
原来被人使用过的，就再也回不到躯体。
无处安放了吧，
上帝笑弯了腰，像垂柳。
那闷倒驴的三月
天天刮风，夜夜下雨，
电闪雷鸣得，把万物染得发乌发绿。
上帝和万物，有难得的慈悲。
但他和它们，对抱有求死之心的躯壳
深深不屑。
3、草帽
你看，那小的，
小小的屋顶，多像上帝的草帽。
躲进上帝的草帽里一个人避难，一个人饮酒，一个人
嚼着昨天剩下的苦艾；一个人紧紧地把头埋进桌底；
一个人尽情地落泪，一个人胡言乱语却有迹可循；
一个人嚎叫，一个人孤孤单单，
像那条孤独的狗；
不理春风，不理上帝。
一个人站在清醒的早晨，目睹锋利的刀子
割破喉咙。
当那些溅到墙面上的血，像一朵朵盛开极艳的梅花
我却在花朵中，看到年幼的女儿。
4、灰
万物，都在生长。
人们都在过日子。唯有丢过命的人，在找命。
跟风跑的爱人，去了哪里？
那些走过的街道，大小不一的、各式各样的桥，以及殉过难的旷野。
甚至旷野里的每一口井。
跟风跑的爱人，
我在小的，
小小的屋顶之下，翻到了一封尚未邮出的信
和一张撕碎的情书。
那上面写满了想你，想你，想你……
我冷冷地读，没流出一滴泪
为什么？
5、春风斩
上帝安排我再死一次。
彻彻底底地，永不再被人有所挂念。
春风断了。
上帝说，这世上总有一种人，生时受难
死无祭日。
云在栅栏里，
啊，
表妹！
啊，
我很想你！
啊，
不要脸！
□ 穷人 4首
● 一度
重型机械的声音嗡嗡的
桃花已经开过了
街边的法桐又重新绿了起来
一些小草正在复活
城市的扬尘一直在治理
每隔一段时间
就有洒水车响着欢快的音乐路过一次
有时，紧接着就是第二次
每一次，人们都惊慌躲避着
我当然也没有例外
● 翻过围墙的阳光
今天周六。晴。30度
爬山虎在墙上爬着
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回来
睡着了
是饥饿让我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太阳已经翻过了围墙
正午时分的恍惚
在草坪，在树林，在饱满的胴体上
停留，又迅速滑过
我空着肚子
我想我应该去找一些吃的
下午的时光漫长
我要给爬山虎浇一些水
● 看，他居然说话了
如果有一种人
他一说话，别人就听不懂
那么我祈求
他千万不要是诗人
“诗人们太善于说谎了”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然而，我去，我对此竟然是信任的
● 月亮坏了
天将将黑下来的时候
不对，是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
月亮就出来了
恰好地填充了夜间的黑
也照耀了一树花
向另一树花交换花粉的欢悦和颤动
如果是下雨，或是月亮坏了
我们对时光消逝的恐惧
将无法从肉体中倒出，甚至也无法获得
那些喘息对于爱情的见证
月亮下的旅途太短暂了
我们的梦境，已经历了太多兵荒马乱
等你的人
未必拥有平静如水的白色瓷片
※ 诗歌报 微信平台由诗歌报网站 *** 发布，丁小鹿、无哲、千朔、低处的迷雾、小鱼儿、一衣、晔优安、千夜、独孤魂等义工每周轮流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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